会议综述 | 中欧碳市场国际研讨会
于宏源 刘璐莹 曹嘉涵 赵涵音
来源：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
2022年11月9日，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与博众智合能源转型论坛（Agora Energy Transition China）、中国投资协会能源投资专业委员会在上海成功举办2022中欧碳市场国际研讨会，该次活动是第五届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国际碳中和与绿色投资大会的配套活动之一。来自国际组织、跨国公司、交易中心、研究机构和法律行业等领域的30余位中外知名专家通过现场和线上方式参加了本次国际研讨。本次会议由中国能源网和中国能源报等平台直播，超过2万3千名社会各界人士通过视频收看形式参与了本次会议。
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副院长杨剑、博众智合能源转型论坛中国区总裁涂建军、中国投资协会能源投资专业委员会会长孙耀唯分别向线上和线下出席研讨会的领导及专家学者致欢迎辞，上海市粮食和物资储备局副局长殷飞参加会议。本次会议聚焦中国及欧洲在各自碳市场发展过程中所面临的机遇与挑战。会议邀请了在碳资产管理、碳定价、碳市场规则设计及平台管理、碳边界调整机制等领域的国内外顶级专家及资深从业人员，通过中欧双方在气候政策、行业实践、企业低碳转型等领域的深度交流，深入探索了中欧碳市场发展前景及企业转型策略，为进一步拓展中欧能源气候沟通机制，推动中欧经济社会更加互利共赢和国利益攸关方协作的低碳转型添砖加瓦。本院将与会学者观点加以整理以飨读者。
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副院长杨剑
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正在埃及举行，气候变化受到全球瞩目。和平不是二次战争的间隙，而是一种价值，相对持久的和平可以帮助人们重新认识到生活方式全球性挑战带来的关切，从而形成新的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中国积极推进双碳目标，当前尽管中欧碳市场在目标预设、应用范围、机制措施方面存在着一定差异性，但是中国的较为年轻的碳市场需要在消化吸收外部营养的基础上紧密结合自身的国情制定规则。中国和欧洲都是全球能源转型的引领者和重要的贡献者和倡导者，中欧碳市场方面的合作既能够形成合力，共同应对气候变化，也能够满足双方发展的需求，推动双方在人才培养、新的商业机遇以及相关的国际标准制定方面的深入合作。相信研讨会可以为进一步促进中欧双方碳市场合作落地提出更多有建设性的建议。
博众智合能源转型论坛中国区总裁涂建军
全球化正处于十字路口，俄乌冲突、能源转型等因素的叠加影响使得欧洲和中国也处于关键的历史关口，持续对话十分重要。欧洲的繁荣发展离不开俄罗斯的能源、中国市场准入以及美国的安全保护，但是目前来说都面临挑战。中国的顺利转型依赖于相对稳定的国际环境、有竞争力的制造业和较为宽松的市场准入环境、煤炭的作用，但是双碳目标下的以煤为主的能源结构不可持续，中国也面临新的十字路口。中国和欧洲需要在能源转型和气候变化领域加强合作，共同走过处于十字路口的关键期。未来我们会持续跟进中欧能源重大议题系列对话会，寻求解决之道。
中国投资协会能源投资专业委员会会长孙耀唯
在当前复杂多变的政治环境下，中国和欧洲作为全球主要经济体、全球气候行动的主要行动者，更需要建立沟通机制，共筑中欧在困境中的破局之道，携手推进经济社会的绿色低碳发展。2011年以来，中国的碳市场在逐渐成长并取得了长足进步。在双碳目标的引导下，中欧在低碳生产、绿色制造、可再生能源和低碳能源技术突破创新方面都存在非常大的合作潜力，持续推动中欧在气候变化和能源转型方面的合作，是气候治理与绿色经济发展的共赢策略。
广州碳排放权交易中心总经理孟萌
在顶层设计的战略安排上认识碳市场。碳市场必须理清楚几个问题：1.定位问题：是关键的政策手段而不是补充工具；2.总量问题：要与产业政策进行有效衔接；3.监管问题：多方合力；4.运行问题：交由市场，碳市场运行需要处理好政府与市场的关系。碳市场的建立应当回归初心，碳市场的初心就是使全社会的减排成本最低。目前，许多发展中国家均在开启碳市场实践，对于碳市场应当有开放包容的态度。中国碳市场建设是全国碳市场与地方碳市场齐头并进，碳市场的建立和发展并非易事，且在中国有一定的复杂性，应当给予更多的耐心和支持；其次，关于碳金融和碳资产管理，证监会《碳金融产品》给予了相应的定义和规范，可以对工作进行指导。
国家电投集团碳资产管理有限公司副总经理肖永辉
重视国家电投低碳发展战略、绿色能源创新发展实践和碳资产管理实践。作为国内首个提出碳达峰具体时间的央企，到2023年，国电投将实现在国内的碳达峰。2021年，集团组建了国家电投碳资产管理公司，以碳资产管理和低碳服务作为两大核心业务，成为了碳资产价值的挖掘者、碳领域国际合作的探索者。当前国内外环境的多变性预示着碳边境调节机制的进程仍有变数，对于我国企业来说短期来看可以利用过渡期等阶段性特点延缓或降低碳关税，但长期来看只有加快用能结构低碳化转型和提高碳管理能力，才是应对国际间可持续发展的根本举措。
北京中创碳投科技有限公司创始人兼总经理唐人虎
首先，其分享了双碳目标下的企业碳管理实践，双碳目标的达成就是要处理好“二十大”提出的四对关系，要通过“四度三局”来理解，即高度、广度、深度、密度；看全局、顾大局、有格局，从而推进目标实现。其次，落实到自身工作，要算好几笔账：一是经济账，必须要有可持续的经济账；二是能源账，能源安全的问题必须解决；三是民生账和生态账的增值账本。电力行业企业应当做好规划40年，在此之中有两个不同的阶段，一是摸家底，二是抓实践。同时，要密切关注国内双碳目标的推进进展，要深刻关注国际能源市场和产业的变化，要研究制定集团双碳目标引领下的行动方案。在此过程中，需要几个工具：一是能碳结合，二是创新政策工具。
法国电力集团中国区高级执行副总裁宋旭丹
法国电力集团是全球低碳能源的领军企业之一，在欧盟的经济脱碳环境下践行低碳发展。欧盟碳排放交易体系是在全球气候变化框架下随着欧洲气候政策的推进逐步建立并逐步发展的。聚焦法国，其认为有两大着力点：第一，要降低最终能源需求；第二，在总的能源结构中可脱碳的电力占比要有大幅提升。欧盟碳排放交易体系经历四个阶段，在发展过程中不断引入新机制、发展新经验。欧洲碳市场的完善可以反映出政府的政策导向、承诺和指引是重要的，但同时也要考虑到市场的发育和市场空间，才能使得碳市场健康发展。
碳阻迹创始人兼CEO晏路辉
碳管理市场是大家都需要去悉心栽培的市场，从最基础的数据出发，不断夯实这个基础，最终迈向一个更加扎实的碳管理的路径，实现碳中和。其分享了碳阻迹所做的研究和预测，其预测2025年碳管理市场规模会达到1999亿元，2030年达到4504亿元。碳配额价格到2040年、2060年将分别有望突破400元、2000元每吨的水平。碳中和路径方法论其总结为CREOS，包括五个核心环节：C，Calculating；R，Reducing；E，Engaging；O, Offsetting；S，Spreading。鼓励有潜力的初创企业获得更多的碳抵消的资金支持。
上海环境能源交易所副总经理李瑾
未来能源电力企业可以从三个方向向碳资产管理发力：第一，注重能源和碳的结合；第二，加强风险管控的能力；第三，加强资产管理的能力。我们应该用更宽广长远的目标和更多的想象空间看待碳市场，碳市场可以发挥非常多元的作用，可以实现绿色发展、低碳减排，要和可持续消费、绿色生产生活方式、乡村振兴等更多目标结合。
英国碳信托有限公司中国区总裁赵立建
开展碳足迹测算分三个层面，第一，在机构和企业的层面，范围三的排放核算有一定难度和挑战；第二，在产品碳足迹的层面，从标准的角度可以用国际化的统一的标准，但是每一个具体产品的具体模型的搭建以及具体产品上下游相关的排放因子的更新、选取是难点，这两年在迅速改善。第三，在减排量核算层面。在基线选择等方面面临挑战。我们需要高质量的碳核算和多元化的绿色金融来支持碳中和产业转型和技术创新。
湖北碳排放权交易中心副总经理杨光星
湖北获批牵头承建了全国碳交易注册登记系统，该系统已经运行了一年半时间，首先，其帮助近2200家企业开户，开户率100%，启用率97%；第二，支撑履约工作。其与银行结算渠道进行对接优化，和中国人民银行大小额支付系统互联互通。促进结算渠道的选择优化、配额试算的算法优化、资金分离功能的优化。希望设计科学的制度体系，充分发挥市场机制对碳排放资源的配置决定性作用，让排放量大、减排空间大、减排成本低的主体多减排，最终实现我们的双碳目标。
腾讯可持续社会价值副总裁许浩
碳市场就是一个不断学习地过程。腾讯一方面希望通过自身的减排实现碳中和，腾讯承诺到2030年实现全供应链碳中和。同时，希望在较短时间实现的情况下，给更多企业涉及管理节能、绿电、供应链排放等的借鉴意义。腾讯考虑未来从自身数字技术优势领域出发，把区块链、云计算、机器学习等技术与碳市场、电力系统进行交汇，探索发掘跨界合作的新领域和新动能。腾讯在碳排放核查减排的行动当中也在考虑能力匹配与气候变化应对问题，将气候变化作为一项战略议题。
远景首席可持续发展官、碳管理业务总经理孙捷
首先，其主要分享了零碳产业园的内容，认为，在双碳大幕拉开之后面临的最大挑战就是没有参照物和参照系，目前整个行业在做的都是探索的工作。在零碳产业园的构建中，不仅考虑绿色科技、数字化科技技术的应用，很多时候是模式的创新以及产业升级转型的考虑。远景能源在零碳领域的两个重大探索：一是联合中国标准化研究院及一些国际机构发起了《零碳产业园标准》；二是联合权威第三方机构发起了中国首个可量化评估的零碳工厂评价标准。其次，关于电力市场和碳市场，一是目前绿电、绿证交易市场和碳交易市场没有打通，要积极推动；二是市场打通首先要信息互通，确保背后的碳资产信息或者权益不被重复核算、申请，需要数字化技术进行支撑。
世界自然基金会气候能源高级政策经理唐伟珉
第一，对于资源减排市场，前途是光明的，但是道路是曲折的；第二，对于电力企业来说，开发抵消碳资产要更加多元化，充分借鉴国内市场和国际市场；第三，国内咨询方在项目包装等方面要有底线意识，时刻敲响警钟。碳路前行，要且行且珍惜。
天津大学马寅初经济学院创院院长张中祥
随着“3060”目标的提出，中国政府开始着重关注碳排放交易，并逐步推进全国碳市场。碳市场推进首先从电力部门开始，在碳市场一年的运行中，整体履约率为99.5%，但是企业履约率仅为94.4%，且各省履约差距较大，这与配额分配及大宗交易有关。中国碳市场是覆盖的碳排放量世界最大的碳市场，在未来的发展中，中国碳市场需要考虑行业准入的先后顺序，扩容首先应当包括氧化铝、水泥、钢铁等。要进一步推动碳市场建设，第一是要推进碳排放立法；第二是关于配额分配要有规划、要及时，帮助企业做出决策；第三是关注小企业，小企业能不能及时履约，决定整个中国碳市场能不能全面履约。要减少地区、企业之间的差距，从而进一步推进碳市场发展和扩容。
Agora能源转型论坛工业项目高级顾问奥利弗·萨托尔（Oliver SARTOR）
主要分享了《欧洲绿色协议》、欧盟碳排放交易体系与能源安全的相关内容。首先，强调了《欧洲绿色协议》的政治决心，其有包括20余项行业法规助力《欧洲绿色协议》的实施，包括交通、电力、建筑能耗等多方面。欧盟政策制定者认为，经济增长与减排可以并行不悖。对碳价来说，我们不能过度高估ETS带来的收入的重要性，欧盟高碳价带来的其中一个影响就是我们需要找到一个方法让欧盟保护受到管制的产业，避免部分行业选择将高排放的产品和生产线转移到其他市场。第二，能源行业需要额外的配套政策，在行业和碳价面临不确定性的同时，我们需要对一些首创技术的落地推动去风险化，同时也需要基础设施的投入。第三，俄乌冲突以及新冠疫情等风险叠加影响了ETS和《欧洲绿色协议》的实施，但是也带来了可再生能源的加速发展的趋势，并推进了能源系统韧性的增强。
海华永泰（北京）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吴必轩
首先，提出CBAM措施的根源是要解决气候政策的不对称带来的碳泄漏问题。CBAM虽然具有一定的气候合理性，在逐步取代免费配额的过程中，会激励欧盟的工业部门加速减碳，但是该机制具有外溢性和胁迫效应，即要求产品出口国也走碳定价路线，倒逼碳价不断接近欧盟的碳价水平。CBAM虽然在欧盟范围内具备其一定的合理性，但从全球范围来看，其能否顺利实施还需要通盘考虑其他国家的减排成本及气候政策路径选择等复杂因素。在CBAM落实中，使他国公司能够有公平竞争的市场很重要。
微寰可持续研究院院长亚伦·科斯贝（Aaron COSBEY）
CBAM是《欧洲绿色协议》当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也是要实现55%减排目标计划当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聚焦在产业链或者价值链的上游。CBAM并不是一种胁迫机制，而是建立一个对于欧洲生产商来说公平的竞争环境。其次，其介绍了碳排放量核算方案，欧盟委员会、欧盟理事会和欧洲议会已启动三方对话程序就CBAM的法规内容进行磋商，并计划自2023年1月起实施。CBAM对于特定国家特定行业的影响取决于行业出口规模和GDP占比，以及本身的排放强度。CBAM看似违反了“共同但有区别的责任原则”，但是还应当考虑CBOR-RC原则呼吁发达国家在气候雄心方面发挥领导作用，CBAM最终的设计还是希望能够引导发展中国家进行脱碳。EU CBAM的立法进程体现了将碳排放成本纳入全球商品贸易的国际大趋势。
北京绿色交易所碳交易中心副主任田巍
中国碳市场处于起步阶段，欧美碳市场中的经验值得借鉴。一是治理分权化，二是灵活履约，三是金融化程度高。目前中国碳市场的发展是循序渐进的，未来会逐渐在行业拓展、配额分配等方面进行更大努力。要在碳价、碳交易活跃度风方面下功夫，希望未来有更多的投资人群体进入碳市场，推进更多利益攸关方进入，拥有多元化的投资者。目前正在推进全国统一自由减排交易市场（CCER）建设，未来全国CCER市场和各方的市场连接，会形成绿色金融聚集效应，服务全国绿色发展。
路孚特电力与碳市场首席分析师秦炎
碳市场是一个政策市场，稳健的政策信号和预期十分重要。气候目标的顶层设计使得排放就要逐年下降，而且要坚持把碳市场作为实现气候目标的工具，这种稳健的政策信号可以稳定市场参与者的信心，引领绿色投资。欧洲的能源危机一方面警示了能源安全的重要性，要先立后破，另一方面提示了加快低碳绿色转型的重要性。
中国欧盟商会全国副主席、意大利德恩瑞律师事务所管理合伙人代开乐（Carlo D’Andrea）
我们不是从祖先那里继承世界，而是从子孙后代那里借用今天的世界。世界可以通过共同方式，分享和实现共同目标。欧盟商会的会员企业能够和中国的企业、政府机构一起分享自己的知识和技能，助力中国2060年碳中和目标实现。在碳排放交易机制中，三方审计师核算认证碳排放和市场壁垒在此之中还是重要问题。在此过程中，中国也应多做一些针对性的研究和监管行动，有效的双边和多边对话，尤其是坦诚交流是重要的。
德国国际合作机构项目主任克里斯汀·维尔克宁（Kristian WILKENING）
中欧的碳市场在规模、经验等方面还有较大差距。中德、中欧之间的交流以及政府部门、专家之间的坦诚交流对于我们中国建设碳市场以及后续完善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我们可以进一步提供平台推动双边交流，推进中国碳交易系统发展，也进而影响更多国家共同应对气候变化挑战。
国家气候战略中心战略规划部主任柴麒敏
中欧碳市场在供需情况、减排成本等方面均存在较大差异。《巴黎协定》要求不断提高国家自主贡献的力度，针对碳市场也逐渐会趋同到各方越来越强的气候政策和行动。下一阶段一方面要有一个长远的眼光看到中欧在碳市场方面特别是链接方面可能存在的诸多的可能性、合作的潜力，同时也要有耐心，制定未来的规划和合作目标。同时，目前国家自愿减排碳排放系统也讨论火热，是强制配额市场的重要补充，丰富了碳市场未来的参与主体，是未来的一个发展趋势。
最后，由Agora能源转型论坛欧洲事务总监玛希斯·巴克（Matthias BUCK）和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比较政治与公共政策所所长于宏源进行会议总结。
当前，能源危机和气候危机都具有相当的迫切性，但拉长我们视野的时间维度，净零排放是世界发展大势，所以我们也需要聚焦长期气候目标。中欧在绿色转型和碳市场等方面存在着差异性和共同性，我们要努力克服地缘政治导致的困境，意识到应对气候变化有如人类社会的马拉松，我们需要在合作中取得这场长跑的胜利。我们愿意与志同道合的有关各方加强合作，共同推荐有建设性的沟通平台，也期待参与更多硕果累累的类似对话。
国内外诸多报告都显示全球各国当前的减排力度和《巴黎协议》控制升温2度或者1.5度的目标还有巨大的差距。无论是金融创新还是政策工具、财税工具，都需要有更多革命性的变化。参与主体与受益主体之间需要有更好的传导机制，碳市场、碳定价等各种方式需要传递给所有的主体，从企业、厂商到每一个消费者，使得从不同国家政府到不同的决策单位到所有行业的人员都能感受到绿色转型的努力。今天的讨论涉及多个空间维度和时间维度，相信这次会议能够推动大家用更多的知识产品来挑战我们传统的视野，用更高或者更前瞻性的思维来实现中欧两大经济体的的全方位合作。
